最近开始陆陆续续掉头发。不太严重,但总归还是比年轻时稀疏了不少。我倒不太在意头发这件事儿,掉得多了就剃光,省事。不过人生还是没留过一次日本偶像剧中的长头发,还是希望能留一次。
有一种说法,人生中总有那么一天,认识的死去的人会多过活着的人。类似的句式可以推广,比如总有那么一天,一个较长时间段内头发的增量永恒地变成负数。前两天和师弟聊数学,他说数学家更关心存在性和唯一性,证明出来这两个之后,具体怎么得到那个解反而没那么重要。嗯,我想我们很难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但是它确确实实地存在。
其实我也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生活中的某些事情会变好。但是等待和错过实在磨人。看三周岁的小外甥活蹦乱跳,心想这么有活力,分点给我让我做科研多好。可是年轻时空有热血无从下手,等长大一些有了些技能与章法后连夜都熬不动:上周满负荷工作了一周,头昏脑胀口舌生疮,早睡了两三天才缓过来些许。能力的上升和活力的下降似乎也存在着一个交点,我不知道交点在哪里,但是好像已经过去了。
同样地,世代的限制也会永恒存在。越来越觉得自己现在所在领域的发展阶段像托勒密时代的天文学,绝大部分人(包括我)做的不过是一层一层地加轮子。总有那么一天科学的发展能够让我们不再摸索着去生产一些似是而非的结论,也总有一天时代和社会会变好(或许吧?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不过不知道是哪一天,不知道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了。
若是只有我这样倒还好。看到大家都是一个样,更觉得难过。啊,无能的力量。啊,时代的晚上。
好多年前流行过一个LGBT主题的短片,叫做「It Gets Better.」里面有一段话,我用做邮箱签名好几年:
我總相信,只要撐下去,把時間多拉得久一點點,我們就有可能看到它變好,可是如果現在我們就決定放棄了,不要了,那我們就連看到它變好的機會都沒有了。
当时看这片子的时候正处在「身份」的挣扎之中。于是我向同学出柜,向朋友出柜,然后再向父母出柜——刚刚看NHK的那个关于出柜的纪录片,看到一个男生向爸爸出柜的情景,实在是不忍继续看下去;7年过去了,再想起自己如何向父母坦白的末日审判时刻,仍觉头皮发麻。还好都过去了。在我这里,我完成了「那一天」。
可别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断与自己作对,在一次次自己编织的痛苦之中生出无尽的怨念与悲伤——固然知道人生可能本质悲苦,但我仍未聪慧到习得如何面对如此悲苦。我常常在脑中幻想沉沦与自我毁灭,但仍是一个看不穿俗世红尘,周身充满羁绊的人。
所以只好好好活下去。只好耐心等待。
总有那么一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