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

    《怎样》:重拾世纪之交的柔韧与自在


    { 音乐 }

    在华语流行女歌手的谱系里,拥有「独立」标签的人很多,兼有「摇滚」特质的歌手也并不少——更不必提00年代的天后们格外喜欢推出一些带有摇滚调味的流行歌曲来彰显自己的独特性格和好品味;然而,像戴佩妮一样,独立而自在地做音乐、玩乐团的创作女歌手少之又少。在《怎样》这张戴佩妮的早期专辑里,戴佩妮将乐手们的solo放在专辑末尾,不难想见是在制作专辑时和乐手们玩出了火花。戴佩妮似乎并没有将所有听众征服的野心;她的创作和演唱充满了才华、灵动与真诚,不矫饰、不媚俗,这种「直觉」性构成了她自在的底色,这种自在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听众的心。

    尽管这张专辑大半是在讲爱情,但与撕心裂肺、九曲回肠或欲说还休的爱情歌曲模版不同,戴佩妮在歌曲中呈现出了难得的坦率与达观,或者用一种通感的表达,她的歌曲是「柔韧」的。棋逢对手的爱情当然也会有输赢,但她不在乎,恋爱中的犹疑是轻盈的「谁是你的那个唯一,原谅我怀疑自己」,恋爱尽头的理由是洒脱的「我只是突然找到我自己,所以要离开你」。就像让《你要的爱》大红大紫的《流星花园》中杉菜鲜明的性格一样,在世纪之交,我们爱着简单、坦诚、蔑视世俗价值的人和情感,遇到快乐自然大声歌唱,遇到悲伤也坦然哭泣——但如今这似乎已是有些过时的怀旧风尚。在这个满是入云涉水轻身术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于粉饰自己的脸孔、文字与情感,这种粉饰给了我们安全感,但也增添了一层层难以摆脱的束缚。也许在问出「怎样」这个命题时,不必每次都「说一路走来并不怎样,也不过是几个秋」;坦率地说出「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说不定畅快地多。

    《脚步声阵阵》:倜傥的人世幽浮 走神的无稽小说


    { 音乐 }

    如果“前卫摇滚”这一流派诞生于中国,那么可能就是《脚步声阵阵》这张专辑的模样。这张专辑有着与欧美前卫摇滚类似的复杂编配与大开大阖,但同时也有着难以模仿且难以言说的中国气质。这种气质的一部分来自于抢眼的马林巴琴和手风琴:这虽然不是一个中国传统乐器,但在《末代皇帝》中已经被用来营造神秘东方氛围;手风琴同样不属于古代中国,但因缘际会已经成为了几代中国人共同的声音记忆。但更重要的是,在这张专辑里,美好药店发扬了其上一张专辑《请给我放大一张表妹的照片》中的戏剧感,并通过大量的采样将歌曲编织为段落感明确、层层迭进的中国古典笔记小说。《崂山道士》这部小说的叙事是环状的,由“撞了个包”开始,漫游一番后又以“撞了个包”为收束,却又为这段谵妄的梦游添加了旁逸斜出的结尾:白日梦醒了还有下一个白日梦可以做,不想付出的人总有不想付出的办法。而《老刘》这部小说则通过多个视角的切换徐徐展开“老刘跳楼”这个事实,笔法克制近乎法制新闻,但却正突出了不同音乐段落情绪冲突所激发的悲凉气息。美好药店用音乐的手段再现了中国笔记小说中的隽永克制和光怪陆离,篇幅短小却又时常出现神来之闲笔,读完后似乎难以用中学教育的公式总结出中心思想,却又心中怅然久久无法散去。

    中国古代文人在面对乱世时逐渐发展出两套反抗系统,一类人用针锋相对的姿态试图揭露事实改变现状,一类则通过“不合作”的形式用避世之姿嬉笑辱骂怪力乱神。在华语流行音乐的发展中,前一类音乐从不缺席,与美好药店在多张合辑中共同出现的木推瓜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然而后一类音乐则鲜少被我们听见。《脚步声阵阵》正承袭了这套反抗系统,从庄子“无用之用”之辩衍生的《废梁》,到变奏猖狂之阮籍所作的《酒狂》,再到蒲松龄笔记中的《崂山道士》,尽管满纸似是而非的无稽之谈,但在光怪陆离或疯言疯语之间,该说的也都说了。十余年后,我们再次面临一个什么都难说出口的情状,有勇气大声喊出心中想法自然最好;如果做不到,那么适当发发疯也是好的:留一头不合时宜的长发,在操场上放肆爬一爬,遛一遛新做的纸箱狗……《脚步声阵阵》给了我们在荒唐人世倜傥叮当的操作指南:适当地走神、适当地剑走偏锋、适当地无视规则、适当地胡言乱语,因为“在走神的时候”,我们“看上去更像一个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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