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

    贝叶斯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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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如梭,距离我体检查出来甲状腺结节已经过去近三个月。谨遵医嘱,昨天去了校医院检查。彩超显示体积和三个月前没有任何变化,级别4A,大夫还是审慎地建议我去北医三院做个病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过完年,北医三院的人并不算多,我直接挂到了第二天的号。普外科大夫看到了我的情况,说我这种年轻男性的单发结节,50%概率考虑恶性,让我再去找超声科的专业大夫看看。之前查4A级结节的恶性概率是5-10%,没想到男女有别。和师弟聊起此事,他说这是典型的贝叶斯问题,让我不可大意。

    超声科也没什么人,也没告诉我要看哪个专家,就随便帮我分配了一个。进去了发现是在教学,一位美丽又幽默的女主任医师带着五个学生看我的脖子,我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听,也学习了不少。医生听我做生物信息,还问我AI会不会取代他们:我当然回答不会——一方面是客气,一方面也觉得,医学和法律一样,并非机械判断可以完全解决的问题。流行病学的推断到底比不上一次真实的观测,而同样的观测背后,是每个医生在各自先验下的「个性化」决策。若我是个被前面说到的50%吓到的人,说不定就去做穿刺乃至切除了;而若她是位崇尚手术与消融疗法的医生,说不定也会推荐我去做进一步治疗。最后结论是既然没增大也就不用管,将我的级别下修位3级,半年复查即可。

    讲真我是有点小失望的。老板昨天问我有没有写基金——我当然没写,遂跟他说打算躺平(但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啥)。说不过他,于是说如果我检查恶性就不写了。现在既然无恙,那还是得写,头疼得很。我一直觉得我长结节和我的工作一定有关联(但我没有查到明确的甲状腺肿瘤与压力等生活因素关联的文献),隐隐想坐实此事,光荣带病躺平(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感觉整体收益为正)。年前就觉得做科研也没啥意思,想逃跑,春节期间倒是休息了三四天(是的,只有三四天完全没有工作),但也觉得空虚无聊,感觉这两年的工作已经把我对生活的价值函数归零了,什么事情也不觉得多好,当然有一些事情比另外一些事情更坏。挺没意思的,但确实也不知道还能干嘛,因为做啥工作好像都挺没意思的。如何能一夜暴富呢?

    说了这么多,感觉自己还是会写基金吧。闲着也是闲着。

    茫然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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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在25岁之后,我的体重就在不断增加,从一个竹竿逐渐变成了个胖子。而我最近一次体重飙升,是从2022年12月开始的。很奇怪,并不是封控期间,而是在解封之后。大概是这一年来工作变本加厉地恢复,过劳所致。

    这一年过得整体上看没什么意思,好像想不出太多值得专门写出来的美丽回忆。工作上,发了两篇不疼不痒的文章,出国开了两次自闭的会,做了大概100个PPT,写了可能有几十万字的各种七七八八的材料。真要说工作上开心的事情,大概每周二和师弟师妹一对一讨论是最开心的。剩下的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只想回家种地。老板还鼓励我出国呆一阵子,感受一下世界学术前沿;我心想,去啥去啊,我都不知道我还对啥感兴趣。

    回家种地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不仅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和我工作性质类似的好友也开始找出路了,和他对了一下想离开的原因,其实都差不多。在中国搞科研,不值得。然后开始盘算自己的储蓄可以躺几年,开始思考重头再来要干嘛。我越来越理解古时的「隐士」:生逢盛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什么理想,什么功名,都是扯淡。人生不满百,怎么过不是过?

    当然我并没有立刻改变现状的决心。因为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比较舒适方式可以养活自己。

    这一年学会的是放过自己——当然,以一种比较消极的方式。做播客,每年年底都要做年度华语专辑盘点。过去我每年至少要听100张,今年到目前为止可能只有三十多张。觉得有点对不起我的搭档,但是真的是没有什么听新歌的心境。只好放过自己。

    我想我每天思考这些,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的亲密关系(无论是家庭、朋友还是爱人)都没有什么问题,眼底下没有问题,就看到了一些深处的困局。从这个角度看,我已经足够幸运。

    好几年前baibai老师上我们节目,聊到崔健《时代的晚上》:「可是我们生活的这辈子有太多的事还不能干呐」,我依稀记得baibai说他从这首歌里体会到的是,生活在生产力不够发达的此刻大部分时间「能够做的事只是肉体上需要的」,没有做真正想做的事情的余裕,或许在发达的未来可以做到;而我今天突然又想起这首歌,想到的却是有些事情过去或许可以做到,但现在不行了。(BTW,这首歌在KTV里唱起来很爽)。

    当然我此刻已经没什么想做的事情了。

    所以想来想去,我今年的关键词,只能是「茫然」。「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茫然。今天在读一本书,才发现李白这句诗应是源自鲍照《拟行路难》里的「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我更喜欢鲍照《拟行路难》的另一首,开篇写「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解析说「诗人以“水”比喻人生,而“东西南北”则代表人生的际遇,比喻了社会生活中高低贵贱不同处境的人」;而我多年前读这首诗时,则是另一种画面:我在观察一杯被洒在平整水泥地上的水,东南西北,有何分别;而诗人的人生可能已无所求,上下左右,又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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