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

西川 / 中国和平出版社

我系统地读书大概是在大学之后。之前都生活在新华书店只有巴掌那么大的小城镇，而且更可恶的是其中二分之一都是教辅用书。去年我又步入那唯一一家新华书店，营业面积没变，只是教辅书的比例已经高达四分之三。小时候曾在县城里寥寥无几的几家书店买过金字塔探秘类书籍、一本叫做《南华经》的《庄子》、一本《时间简史》。《海子的诗》县里没有，是在市里的新华书店买的。所以能在这么贫瘠的县新华书店里买到《深浅》，就像在广袤而猥琐的低矮灌木中发现了一株罂粟。

《深浅》这本书确是一支大毒草。稍微有些文学爱好的少年们大多会读过海子，抛开他的诗情感饱满、想象精奇不说，那种忧郁到爆炸燃出满天烟火的劲儿正对文学少年们的胃口。直到大学忍痛买了《海子诗全编》，才知道他不止会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种诗，诗人的才华、格局和野心不知道比我们的想象高到哪里去了。但一开始买到《深浅》，里面偶尔迸发出来的生殖器真是让人心惊肉跳。看惯了海子，这算什么腌臜东西！遂抛开不读。

西川的诗写得颇有特色。感情并不如海子一样浓烈，但是复杂深刻又不故弄玄虚，咀嚼起来，每句话都有意思。诗歌总是多义暧昧的，若是一下子就能看明白，诗歌的全部趣味就都丧失了。只是当时年少，并不喜欢这样的思维游戏。

倒是这本书后面的一些散文和论文成就了西川在我心中的地位。诗歌暧昧不清，但是散文直截了当，他的情感一下子呈现在读者面前。《生命的故事》里他对逝者的怀念和对生命本身意义的探讨给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太大的冲击。之前我会刻意回避这种过于黑色的命题，但是看到西川如此坦率平和，我又重启了我对生命的幼稚想象。《与书籍有关》打开了我对书的想象，也间接导致了我买书的习惯；这篇连同《想象我居住的城市》构筑了我对北京的想象：中国书店、午门、地下城，来北京的头几年我像狗一样循着西川留下的线索探索这座城市。而诸如《鸟瞰世界诗歌一千年》和《通过解放过去而解放未来》这种宏大叙述，只能鞭策自己多读书了。

也许这潜移默化地开启了我构筑自己世界的方法。这个系列里写到的书，都对我有莫大的影响，而这本《深浅》则是其间蜿蜒的线索，让我把它们串联起来加傍于身，终于成为了现在的我。构筑西川的可能是李白和博尔赫斯，而构筑我的则肯定有西川。

至少我的网名“水渍”出自于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