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轮子一个岛
沈思 温健 / 电子工业出版社 / 2014
我们对于台湾的想象总是遥远而暧昧的。台湾有《蓝色大门》里的脚踏车青春,有《单车上路》里的苏花公路,有陈老师的《九份的咖啡店》,也有《海峡两岸》里热闹非凡的立法院。台湾的形象复杂多变,而正是基于共同语言和文化背景的想象,造就了这种奇怪的复杂度。正如温健在这本书中所说,台湾的魅力就在于,「她和我们如此相似,却和我们如此不同。」
文字也是构筑复杂度的主要工具。而这本书却减少了我的台湾想象的复杂度。也许是因为书中的刻画和我的几位朋友对台湾的描述相互印证,也许是因为两位作者的语言平和如同学娓娓道来的台湾琐事,也许是因为单车环岛本身就是了解这座岛屿最亲密的形式,也许是因为书中环岛指南书之详细让人觉得书中的台湾是如此真实可触不容置疑。当记忆中的台湾印象在书中一一相遇之后,我也跟随作者完成了一次环岛壮游。
作为一位学建筑的姑娘,沈思一直在用自己的独特眼光审思着这一路。我一直觉得建筑师看待世界的视角与我们不同:对城市、乡村、自然和人情的解构与复现贯穿了沈思的骑行记。看完了沈思的骑行记,对这种看似散漫随意的单车旅行生活倾佩而又向往:若是她的壮游有着宏大的目标,也许不是单车从台北骑到垦丁,而是「以梦为车」的简单自由。或许在你看来这不是「目标」,而在我看来,这个目的地再清晰不过。两位作者都没有大片描述台湾的自然风光——也许是因为风光有限乏善可陈,也或许是因为在二位作者眼中,自然风光不是取景器里的焦点。焦点在路途的相遇,在异乡的重逢,在留宿处的酣眠,在单车上的自己。
温健的骑行记像是一架晃晃悠悠的摄影机,淡淡地放送着这个逆时针呈现的岛屿。温健写东西一向比较克制,似乎都不想多说,点到为止。我甚至脑补了他在《漫骑台北》中,写到「自由广场」之时,刻意绕过了历史上牌坊那里本来的「大中至正」四个字。这四个字可能对我们有着无尽的意涵,可是对台北人来说并不重要。就像我一位朋友与一位台湾人对谈,谈到台湾以「南京」、「重庆」、「中正」、「三民」为路名时,台湾人的回答:
这些地名对我们的父辈来说也许还代表着曾经的「家乡」、「乡情」,割舍不断的情缘。但是对我们这一辈来说,他们就是一条路的名字,你知道吗?台大附近就有一条路叫做「罗斯福路」。我们认为「罗斯福路」、「中正路」与「南京路」一样,只是路名而已。
单车上的摄影机晃到中正纪念堂时,画外音是北京和台北广场宏大叙事的对比,是顺着牌坊飞起来的那一片鸽子,而不是蓝绿两派因为这个牌坊的拉拉扯扯,也不是纪念堂正中供奉的那位中正。这种市民眼光下的台湾,以及市民眼光下的台湾市民,去除了台湾政治跳动陆离的娱乐气息,沉淀的是台湾人的朴素生活和朴素人情。
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我惊讶于排版的认真和设计的巧思。一正一反两个骑行记,两个封面互为对照,再用相关内容与指南书连为一体。一份地图,一张图片,乃至一条线,一个标点,都看得出来是细细想过的。只有一点不好:我在公车上读反面温健的骑行记的时候,总觉得别人在以为我倒着看书,不过文字流水停不住,已来不及把封面倒转一百八十度。
我也曾想申请去台湾交换,却想一来自己成绩太差,申台大定然不行,申国立清华都有难度;二来交换之时正是推研的关键学期,如果去交换就意味着提前放弃了推研的可能性,温健在自我介绍里面写「在奋斗的路上走走停停」,比我这样在活着的路上瞻前顾后,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看到温健在《当你决定出发》里面写到的纷繁又模糊的环岛决定的理由,心里又重新记下了我的环岛梦。
我想两位作者之所以能够单车环岛,能够在这乱七八糟没有头绪的世界里活得悠游自在,大概是因为他们明白,决定比理由更重要。
想走那就走吧。